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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章君恩稀薄如流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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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章 君恩稀薄如流水

芳澤宮中,

穿著一身海棠春睡薄長衫的衛琳正對鏡梳妝,一頭青絲如流淌的春水般蜿蜒在地,她似乎無心打扮,只望著鏡中的自己出神。

鏡中的面寵紅潤飽滿,美艷絕倫!

可就是這種張揚到了極致的美,讓她害怕得似乎要窒息。

她小心翼翼的撫摸著這張如琉璃般易碎的臉,連指尖都在顫抖!

她的年紀已經不小了,美麗轉瞬即逝!

她就是開到極盛的牡丹,怒放的芬芳中卻隱隱透著即將糜爛的腐朽之氣。

若不抓住青春的尾巴為自己爭取到什麽,她這朵曾經艷冠楚宮的牡丹花就只能在這偏遠的芳澤宮中紅褪香消,最後爛在泥土裏。

她原本已經有了翻身的機會,卻被衛蓉莞無情的掐滅了,她恨她,恨得咬牙切齒,恨得巴不得抽她的筋,喝她的血。

這時,小宮女芯官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銀耳羹,衛琳一看,是銀耳,而不是她前段時日喝的血燕,她的臉色立馬耷拉了下來,把犀角梳往梳妝臺上重重的一拍,怒道:“連你也敢欺負本宮了是吧!本宮還未徹底失勢呢!你們這些奴才就看人下菜碟了是吧!”

那小宮女被這突如其來的雷霆之怒嚇得一哆嗦,雙腿一軟,跪在了地上,銀耳羹潑了一半在鮮紅的地毯上。

衛琳見小宮女手腳毛燥,越發的怒火中燒,撫著額,仿佛在極力壓制心中的怒火,那怒火卻越壓越猛,最後化作一腔怨氣,幽幽道:“連碗都端不穩,留著你這雙爪子有何用,拉出去砍了吧!”她的語氣極輕極軟,仿佛在和誰拉著最無關緊要的家常。

“娘娘饒命啊!娘娘饒命啊!”小宮女嚇得臉色發青,磕頭如搗蒜!

此時,衛琳的貼身宮女秋貞端著一個黃揚木的盤子走了進來,剛好撞見這一幕。

那小宮女雖然笨手笨腳的,但卻看得清時勢,她見秋貞進來,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般,轉頭就抱住秋貞的腿求道:“秋貞姐姐救我!”

秋貞看到那潑了半碗的銀耳羹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,她彎腰接過那半碗銀耳羹故作薄怒道:“一大早就毛手毛腳的,難怪惹惱了娘娘,你下去吧!以後不必到娘娘跟前伺候了!”

“謝姐姐!”那小宮女倒知情識趣,知道秋貞這是借著罰她救了她,磕頭謝恩之後,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。

“你倒是個肯施恩的老好人!”衛琳如今只有秋貞這麽一個心腹了,即使知道秋貞當著她的面自作主張了也拿她沒辦法。

只要忠心,架子大一點也無妨,誰叫她現在處境尷尬,正是用人之時呢。

秋貞順手拿起犀角梳,輕輕為她理著頭發,細心的結著小辮道:“奴婢施恩也是為著娘娘著想,如今的芳澤宮正是用人之時,芳澤宮侍侯的人一日比一日少,不是冷宮卻形同冷宮,若再不籠絡住人心,只怕除了奴婢就再無可用之人。”

“忠心之人不必多,有你一個足矣!”衛琳轉身,雙手捉住秋貞的手,眼神真摯得有點過了頭,反而不那麽真實了。

秋貞看著眼前的衛琳,眼神覆雜。

衛琳察覺到秋貞的半信半疑,覺得自己終究是失了身份,她放下她的手,故作薄怒,“一大早就不見人影,你到哪兒去了?”

這才是最真實的主仆日常,秋貞一邊為她結著小辮兒,一邊笑盈盈道:“娘娘不是吩咐奴婢去辦一件事嗎?奴婢安排妥了!順便到花房中摘了幾朵娘娘最喜歡的牡丹為娘娘簪鬢用,所以耽擱了些時間,才讓那小丫頭惹了娘娘的氣。”

“哦?你怎麽安排的?”衛琳盯著鏡中秋貞的眼睛問道。

這些年和秋貞相處下來,衛琳知道秋貞是個聰明有主見的女人,這樣的女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,不過這樣也好,少了情感的牽絆,大家互相利用,各取所需罷了。

秋貞把一朵開得最艷的牡丹簪在結好發辮兒的鬢角一邊道:“奴婢在宮外有個遠房表親,頗有身手!奴婢想著皇後娘娘順利進宮之後身邊也得有咱們的人,才能更好的為咱們所用,所以奴婢在烏頭山安排了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!”秋貞俯耳在衛琳的耳邊如此這般一說。

衛琳的眼中泛起漣漪,激動的握住秋貞的手道:“本宮的身邊幸好有你這麽個女諸葛,待本宮飛黃騰騰達之後,定不忘你們表兄妹的恩情!”

“娘娘言重了!奴婢是娘娘的奴婢,娘娘好了,奴婢們的日子才會跟著好起來,所以奴婢所做的都是份內之事!”秋貞道。

“能有你這樣覺悟的宮女不多,秋貞,你前途無量!”衛琳的眼中除了感動更多的是敬佩。

“只要娘娘前途無量,奴婢自然跟著沾光,包括奴婢的表兄!”秋貞三句話中有兩句都會提到她的表兄,似有提攜之意。

衛琳笑道:“放心吧!只要他日後為本宮辦事,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,神武門侍衛統領如何?”

神武門是楚宮的正南門,是東西南北四門之一,當上了四門之一的統領,離禁衛軍大統之職也就一步之遙了。

“謝謝娘娘!”秋貞雙腿跪地,滿心歡喜。

“秋貞,再過兩年,你也二十五了吧?是該考慮為你配人的事了!”衛琳嘴角含笑,饒有興趣的看著她。

“娘娘說什麽呢!”秋貞羞得面紅耳赤,扭頭就跑了。

衛琳從黃楊木盤中拈了一朵沾了露的牡丹,轉著牡丹的花柄,嘆道:“女人啊!終究逃不過一個情字!”很多時候,你只要掌握了別人的軟肋,就可以讓她更好的為已所用!

如果秋貞是女諸葛,那她就是女劉備,諸葛亮再聰明,不還是為劉備所用嗎?

衛琳端起那半碗銀耳,慢慢傾斜碗底,那如水般稀薄的銀耳羮像晶瑩的唾沫順著碗口流到地毯上,讓她感覺惡心。

就像前些時日讓她差點信以為真的甜言蜜語,如今想起來只會讓人無比的惡心!

也許她惡心的不是帝駿的甜言蜜語,而是自己的無知。

這些年的“冷宮”生活居然還沒讓她清醒,一把年紀了,還在做著小女孩無知的春夢!

君王的恩情啊,真是比水還薄,君恩濃時,日日燕窩不斷,君恩薄時,還能喝上幾口稀薄的銀耳,若是哪日恩斷義絕,只怕連一口米湯喝不上了!

衛琳這樣想著,不知怎的,眼角居然濕潤了,她伸手拭掉淚水,覺得好笑,看來她真的是老了,才會這樣的多愁善感。

想當初,她風華正茂之時也是君恩隆重之時,那時候帝駿還沒有皇後,珍德二妃就像兩尊供在神龕上的佛像,形同擺設,那時的她一枝獨秀,形同副後。

那時她也和所有的少女一樣,奢望著與自己心愛的男人一生一世一雙人,可西月公主月玲瓏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她的美夢,從那時起,她開始步步為營,精心設計。

為了對付月玲瓏,她把自己的侄女衛蓉莞送上了帝駿的龍床,沒想到衛蓉莞那丫頭本事大得出人意料。

這世上除了月玲瓏只怕沒人是衛蓉莞的對手了!為了自己的利益,衛琳只能借刀殺人了!

衛琳也想做一個純情的少女,可是年華已逝,君恩不再,她除了算計,別無它法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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